这是正文最后一章，第六章是番外。本章顺顺去委内瑞拉了。
后面会稍微修改一下第四章。
新来的朋友建议先看前面的。
祝食用愉快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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顾顺醒了之后，在军区医院躺了一个礼拜，实在躺不住了，奈何医生说什么都不让他出院。顾顺整天一个人躺在白茫茫的病房里，就差没把天花板望出个洞来。
蛟龙队员们任务结束后，就回舰上休整待命了，没有意外的话，过段时间会恢复集训。上次李懂来探病，还是队长特批给他的半天假。
护士走进来除了打针换药，半个字都不跟他说，凭顾顺怎么比手画脚都视若罔闻。顾顺就这样盼啊盼啊，好不容易有一天透过门上的窗户，看见翻译路过，忙招手道：“小张，来来来。”
小张闻言走进来，问道：“顾同志，什么事啊？”
“医生有没有说，我还要在这儿待多久？”
“医生说了，您还要继续留院观察。”小张汇报着。
“我没事儿……什么枪伤没中过啊，再躺下去别的病就得躺出来了。”顾顺一脸的生无可恋。
这要是在熟悉的地方，他会直接拔了针管走人，但科塔尔人生地不熟的，语言又不通，更何况日思夜想的人这会儿还漂在海上。
以前在集体里，总还有各种各样的人，各种各样的事情来牵扯精力。可现在躺在病房里，周围的世界一片空寂，变成孤岛空城，吊针滴答的响声都听得清楚，这才发现，原来想念可以这么容易吞噬一个人。
睁眼闭眼，都是那张少年气，不肯服输的脸。
煎熬又胶着的思念，刻骨铭心。
又过了五天，大概是实在看他憋的难受，配合治疗的意愿逐渐降低，身体素质又确实过硬，院方终于肯放他走了。
顾顺回到舰上的时候，队员们都在起落坪等着他。蛟龙一队又暂时性地集合了。
“队长，顾顺归队。”下机第一件事，顾顺笔直地行了一个军礼。
杨锐也庄重地回了一个军礼。
军人之间，什么都不必多说。
“欢迎归队！”仪式性的回归结束后，队员立马恢复轻松状态，迫不及待地庆祝起来。毕竟没有什么比任务完成后，一小队的人还整整齐齐更值得庆祝的事了。
其实对于他们而言，相聚的意义就是为了能早日回家。彼此的每一次擦肩，都可能是永别。
一一跟队员打过招呼后，杨锐把他拉到一边，道：“委内瑞拉特种兵学校那边了解了你的情况，表示可以让你推迟半个月入学。你觉得怎么样？”
“没问题。”顾顺没有犹豫。
“好。”杨锐点点头，“那你就直接从舰上出发吧，到时候，部队会派人来接你的。”
“是。谢谢队长。”顾顺回道。
“你在训练基地的东西，李懂给你收拾好了。你刚出院，快去休息吧。”杨锐嘱咐道。
顾顺看向站在一侧的李懂，他站在人群后面，像个迷路的孩子一样，不知在出什么神。
眼神一下子就挪不动了。
李懂回过神来，上前迈了两步，僵硬地伸出手来，问：“我帮你拿东西吧。”
顾顺其实没有行李，只有一个小包裹，里头装着需要换的药。
“不用了。”顾顺压抑着自己的声调。
众人看顾顺的样子，还以为他身体不适，也赶紧催他回去休息，不分由说地拥着他回了寝室。
这画面……怎么有点像送入洞房。
只有两个人的空间，空气都变得稀薄起来。李懂匆匆走到顾顺桌子旁，一边指给他看一边说：“训练基地的东西，我都给你放在这里了。这是你的制服，这是你的毛巾，哦对了，还有你的枪，我都给你擦过了。还有……”
话说到一半，被身后环绕的体温的截住。李懂下意识转过身来，一下子撞进一个结实的怀抱。
千言万语，尽在不言中。
所有的思念，温情，感恩，苦难与挫折，都化在这个绵长的相拥里。
顾顺摩挲着李懂的后脑勺，利落的圆寸刺过他手指缝隙，酥酥麻麻的，像一阵电流从指尖流到心脏，噼里啪啦地在胸腔炸开。
“这段时间折磨死我了。”过了很久，顾顺在李懂耳边说。
“伤口很疼吗？”李懂被顾顺搂着，声音闷在他臂弯里。
“疼。疼死了。”
李懂挣开他，一脸紧张地去看他的伤口，问道：“该上药了吧？”
顾顺看着李懂，很自觉地把药递到他手里。
脱了衣服，露出一身紧实的肌肉，这幅身材看一眼都让人脸红心跳。然而李懂司空见惯，让他坐在自己床上，给他背后垫了个垫子，一丝不苟地给他上着药。
顾顺就没那么老实了，好像伤口不是自己的，眼睛只顾一直盯着李懂，好像怎么也看不够一样。
李懂正上着药，感觉这人的目光像两道光线打下来，越来越烫，于是忍不住抬头问道：“我到底有没有弄疼你啊？”
“嗯……”
“哪里啊？你不早说。”李懂手上的力道又轻了一些。
“这儿。”他指指自己的胸口。
差点忘了，这人正经不过三秒。
顾顺一把握住李懂的手，把他拉到眼前来，指尖轻轻落在他的眉毛上，慢慢下移。
目光落在嘴唇上时停住不动了。
“……看什么。”李懂实在被他看得无所适从。
“看你的嘴巴，怎么会这么好看？”听顾顺的语气，原来他是真的在认真观察。
“你别逗了。以前我朋友说，我嘴上常年挂着两根香肠。”李懂笑着说。平头少年，笑起来格外可爱。
“那是他们不懂欣赏。”顾顺嗤之以鼻道。
四目相视，空气静得发黏，又像是有几百只萤火虫在眼前飞，顾顺嘴唇翕动，最终说：“吃饭去吧。”
“哦......好！”刚才居然产生了奇怪的期待。李懂暗暗反思自己。绝对不能让他知道！
夜晚休息时间，李懂想着顾顺身体刚好，便爬上去给他先收拾好床铺。顾顺洗漱完回来，一开门，正巧见到李懂趴在自己床上。
“哎呀，这么主动。”顾顺乐得开了花。
“我在给你铺床。”李懂说着，顺着梯子下来。做个好事还要被调戏，真是好心没好报。
顾顺大咧咧地走过去，躺在李懂床上，一副牛皮糖的德性。
“上去。”被人抢了床铺的李懂一脸不乐意。
“上不去，我恐高。”
“那我上去。”李懂说着就要爬回去。
“得得得怕了你了。”顾顺恋恋不舍地起身，哼哧哼哧爬了上去。
李懂觉得有些歉意，声音软下来问：“要不你还是下来吧。你身体不好，睡在下面方便一些。”
“好。”顾顺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，又问：“那你呢？”
“我当然就睡上铺了。”
“不能跟你睡我还睡下铺干嘛？”
“你......”李懂又一次无语了。
熄灯，睡觉，眼不见为净。
“李懂。”黑夜里，顾顺的声音幽幽地飘下来。
“嗯？”
“你什么时候喜欢上哥的？”顾顺一直觉得这个问题很蠢，但还是问出口了。
李懂用被子蒙着头，不想理他。过了一会，又把头从被子里拿出来：“你先说。”
“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......”顾顺停顿了一下，“就觉得你特好欺负。”
“哈？”
“你知道那是什么时候吗？”
“不知道。”
“我跟罗星是同届。那一届就我俩最厉害，天天混在一起争第一。后来一起进了蛟龙。他去了一队，我去了四队。有一回我去找他，远远地看见了他的观察员，年纪不大，个子不高，大眼睛，剃着小平头，傻傻地站在那儿，一看就是那种军校刚毕业，只会读书，理论背的特溜的优等生。”
李懂想跳上去捶他。
“我还跟罗星打赌，过不了一年你就会被淘汰。没想到，你能一直跟着他。”
“罗星.....他跟你怎么评价我？”李懂问。
“说你很聪明，说你技术很好，说你计算很快。他一直对你很有信心。”
李懂心中一阵刺痛，内疚道：“我辜负他了。”
“别瞎想了。队长不是说了么，罗星恢复得很好。”顾顺翻过身来，撑着脑袋，道：“再说了，你现在从方方面面判断，作为主狙击手训练已经没有问题了。就这点来看，我还是比罗星厉害一点。”
李懂没有说话。
“换你说了。”顾顺赶紧提醒他。
“我.....大概就是在发现在你面前，我会心跳加速的时候吧。”李懂从来没说过这么肉麻的话，即便顾顺看不到，也赶紧扯过被子来蒙着脸。
顾顺的心情瞬间飞上了天。
最近，队员们都觉得顾顺与李懂的关系有了质一般的飞升。虽然以前两个人就总黏一起，可现在那个拽上天的顾顺看李懂的眼神格外温柔，而李懂呢，跟顾顺说着话，有时候耳朵就变得通红通红的。
半个月，时间过得很快，临行前一晚，李懂低着头帮顾顺收拾行李。
“也就去六个月，六个月之后，哥一定更帅了，枪法更准了。”顾顺信心满满地说。
“药都给你装在这里了，有伤千万别忍着。”
“我跟你说，在猎人学校走到最后的人会获得一枚猎人勋章，等着，我一定会把它拿回来。”顾顺又说。
“这个水壶也给你了，记得多喝水。”
两人的对话完全不在一个频道上。
感觉到了李懂的不对劲，顾顺一把把他拉过来：“怎么了？”
“没事……”李懂笑笑，望进他的眼睛，认真地说：“我等你回来。”
心底最柔软的地方被狠狠戳到了，顾顺抱住他，轻轻道：“我答应你。”
两人抱了一会，顾顺突然想起来，问：“你的照片，有吗？”
“要照片干嘛？”李懂想了一想，又说：“我这儿哪有照片啊。”
在军区医院的时候，顾顺就在想，哪怕能有一张照片，他也不至于难受成那样。
“合照也行。”
“合照倒还真有一张。”李懂想起来，拿出半年前，蛟龙一队全员拍的合照。照片上有杨锐、徐宏、张天德、佟莉、庄羽、陆琛、罗星，和李懂。
半年之后，队里照片上的人只剩一半了。
张天德靠着佟莉，笑的跟朵花一样。
顾顺想起来，这张照片佟莉那儿也有，被剪成了心型，据说是石头的遗物。
“照片借我带走，六个月之后原封不动还你。”顾顺道。
“嗯，好。”李懂想，带着也好，让他觉得欠着我的，总得回来还给我。
“不早了，睡吧。”顾顺温柔起来的时候，声音软绵绵的，像奶白色的云一样。
“顾顺。”
“怎么了？”
“……我还有个东西想送你。”李懂说。
“什么？”
鼓起勇气，轻轻在他的嘴唇上啄了一下。
睁开眼睛，顾顺像被电劈了一样一动不动地站在那儿看着他。
李懂刚想开口说话，唇就被封住了。
封了很久很久，李懂艰难地伸出手拍拍顾顺的后背。顾顺才舍得松口。
“你虎牙咬到我了。”
顾顺摸摸头，不好意思地笑一笑。眸子中好像闪着星星，照亮了大半个世界。
来接顾顺的直升飞机，一大早就轰隆隆地飞过来了。李懂将他送到起落坪，看着他在清晨的霞光中，背着包走上飞机。
想起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，也是这样的场景。飞机的轰鸣声渐次放大，机门打开，他从海上的阳光中走下来，带着黄色的护目镜，昂着头，嚼着口香糖，跨着大步子，一脸谁都不放在眼里的表情。耳旁陆琛说道：“原来调过来的是顾顺啊，听说他很拽的。”
这就是顾顺啊，那个一直在跟罗星争名额的人。李懂看着他，心里不大痛快。
现在，这个很拽很嚣张的顾顺要离开了。
顾顺进舱门前，转过头看了李懂一眼。海风吹迷人眼，朝霞绚烂似火，那一眼，胜过万语千言。
半年，一百八十天而已，不算长。
顾顺离开后没多久，蛟龙小队又回到了训练基地。日子恢复了原样，只是身边少了一个早上催他起床，晚上催他睡觉，成日在耳边胡言乱语的人，李懂怊怅若失。
他拿出顾顺留给他的防晒霜，给自己认真地从头涂到脚。晒伤之后，没有人摁着他涂药了。
他训练时候握着枪，默默往嘴里塞了一颗口香糖。
他闲下来的时候，一个人大老远地跑去骑沙漠摩托，下次再比，一定比你骑得快。
这个人的一点一滴，已经渗透进了生命里。路过没有他的风景，整个世界的颜色都黯淡了几分。
在饭堂打饭，会听见其他战友的谈话。
“你知道一队的那个顾顺，去猎人学校了。”
“听说那里很苦的，出了名的魔鬼训练。中弹踩地雷都有可能。”
“是啊，听说训练落后了就没饭吃，有时候还要被演习人员毒打。”
“据说啊，进去之前都是要签生死状的。死在里面的大有人在。”
李懂一连做了一个星期的噩梦。
他找出一本没用过的本子，开始写日记。
顾顺说，第一次见到他是很久以前。其实，他也见过顾顺的模样，在罗星的毕业照上。
“这个人是谁啊？”当年看着罗星的毕业照，李懂指着一个寸头，高个，就差没把“老子最强”写在脸上的人问道。
“哦他啊，叫顾顺，是我哥们。我们同届的，天天跟我较劲。”罗星笑着说。
“怎么较劲？”李懂问。
“我们两个轮着拿第一，拿得次数也都差不多，连到最后的学校发勋章都是两个人一起给的。我俩约定好了，打一场比赛，谁赢了就能去争取委内瑞拉特种兵的训练资格。全蛟龙只有一个。”罗星说。
李懂撇撇嘴：“他看起来也太狂了，肯定比不过你的。”
罗星笑道：“顾顺就这样，虽然有点小嚣张，但技术是绝对过硬的。有一年我们军校放假，我俩溜出去玩。路边不是有那种打气枪的摊子吗，打中一个瓶子就算分数，打得越多送的礼物越多。顾顺跟老板说，在瓶子上面放个苹果，苹果上再架个五角硬币，打倒了硬币才算他赢。人老板也是个爱开玩笑的，说，小伙子，我给你放十二个硬币，你要是全打中了，我把这个摊子都送给你。你猜怎么着？”
“全打中了？”
罗星点点头。
“那摊子呢？”
“他哪能要那个，就是纯图个乐子。”
李懂当时暗自盼望，如果有那么一场比赛，胜出的一定要是罗星。
日子变得愈发漫长，白天却短了起来，天黑的越来越早。在无尽的黑夜里，李懂翻来覆去地想起那个晚上，漆黑一片的屋子里，他在耳边说的那句话：“你的心跳出卖了你。”
李懂做了一个决定，他要在顾顺回来之前，成为一位名副其实的主狙击手。
他疯狂地投入训练，无事可做的时候就去跑步，一连跑个十圈，直到气喘吁吁、大汗淋漓地倒在操场上才痛快。很快地，他喜欢上了这种感觉。他发现，这样可以避免沉溺于思念之中。
他的成长进步很迅速，也许因为他在此之前，凭某人的指导和鼓励，已经具备相当的主狙资格。两个月后，他正式成为主狙击手，从二级士官升到三级士官，成为蛟龙一队新的狙击手。
接过肩章的时候，他好像明白了顾顺说的，像看着小孩长大，特有成就感的心态。
队里来了一个新的观察员，年纪不大，长着一张笑脸，见谁都笑盈盈的。李懂看着他，好像看到了五年前的自己，又想到了顾顺对他的第一印象，“一看就是那种军校刚毕业，只会读书，理论背的特溜的优等生”，一方面觉得很有道理，一方面又想暴揍他两拳。
李懂看着日历，算着日子。他快回来了，他该回来了。
李懂看着镜子里的自己，这些日子来，少年气减退了不少，人变壮了。他是不是也变的不一样了。
春天到了。北非的春天很温暖，虽然没有燕语莺啼，烟雨朦胧，但依旧能感受到几分蓬勃的生机。阳光直射下来，比炎夏时候温柔一些，海面浮光跃金，涌动着温流热浪。
李懂午休时间到，走到饭堂，想起自己忘了带口香糖，于是匆匆跑回宿舍拿。
低头翻找的时候，侧耳听见一阵缓慢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传来，李懂没在意。突然，有人敲了敲门，问道：“请问这是观察员李懂的房间吗？”
李懂定住了。声波顺着介质传到李懂背后，挠的他从后背到头皮都酥麻起来。
这熟悉的语调，熟悉的口音，熟悉的咬字，他梦到过无数次。
他慢慢地直起身来，转过头去，浑身微微颤抖，却强装镇定先纠正道：“我是狙击手李懂。”
门口的人笑了起来。他瘦了，黑了，脸上多了几道愈合的伤，额头上贴着创可贴。眼神深邃了不少，却依旧带着几丝不羁，笑起来还是会露出虎牙。
那人走上前来，伸出一只手，说道：“我是顾顺。”
他们的第一次对话，也是这样开始的。
“我是观察员李懂。”
“我是顾顺。”
“你能一直跟着罗星，说明你有两下子。改天让我见识一下。”
“那也让我见识一下你的本事。”
“以后有的是机会。”
靠在顾顺怀里，李懂喃喃道：“这是我这辈子交过最贵的学费。”
从观察员到狙击手，他吃了很多苦，受了很多伤，也爱上了一个人。
也许他们的未来，永远没有岁月静好，春暖花开。也许就是明天，他们又要迈上战场，在枪林弹雨中穿梭。但既然选择了远方，便只顾风雨兼程。
这是他们的对国家，对人民，对彼此许下的承诺。
从今以后，继续并肩作战吧。
（正文完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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嗯，正文写完了。下一章番外，两个人回国休假了。
想说的话很多，攒到最后长文再说吧！
